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六)

關燈
血光夾雜著霧氣彌漫在我眼前,不斷有利刃落在我身上,我卻已感覺不到疼痛,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也許這一次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我心底一片絕望之時,那些活死人突然停止了攻擊定在了原地,我強撐住身形往大殿上望去,卻意外的與白靈的目光相遇,她臉色慘白唇邊卻掛著燦爛的笑意,她的眼神不舍中透著決絕,而後轉身毅然朝蜈蚣精撲了過去。

“白靈!”我淒然長喚,她為什麽這麽傻?

白靈與蜈蚣精交了手,我能看出她拼盡了全力抱著與他同歸於盡的心思,可卻我只能眼看著他二人飛出大殿,消失在空中,卻無能為力。

我踉蹌著來到聖上和包大人身前,看到他們毫發無傷,終於松了口氣,可是要如何尋回他們被吸走的魂魄?我環視了一眼大殿,目光落在角落的除妖師身上。

“貓兒,這除妖師已經不行了。”白玉堂走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沖我輕輕搖了搖頭。

我無助的望了望大殿外陰沈的天空,如何對付蜈蚣精?難道只靠白靈一個人?不斷地有禁衛軍手持武器沖進來,可是人再多在妖面前依舊不堪一擊,不能再讓無辜的人送命了,我打定主意,吩咐他們原地待命,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出大殿一步。

我一步步艱難的跨出了大殿,仰望天空,我看不到白靈的身影,從未像此時一般痛恨自己竟然半點也幫不了她,終於難耐心頭擔憂一口腥鹹沖出喉間。

“貓兒,你怎麽把五爺我忘了,五爺我陪你一同等那丫頭。”白玉堂的聲音一如往日般帶著絲調笑,卻在此刻的我聽來莫名溫暖和感動。

我側頭看向他,笑著點了點頭,能有如此兄弟和知己雖死無憾。

不知過了多久,白靈嬌小的身軀沖破雲層直直落向地面,我大驚失色,運起十成內力飛身而起,於半空中接住了她。

她在我懷中已然說不出話,唇邊不斷有鮮血湧出,我心頭一陣恐懼,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緊緊抱住她,輕吻她的額頭,在她耳邊喃喃低語告訴她她不會有事的。

而此刻的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將她輕輕放在地上,無比眷戀的沖她微微一笑,提劍起身,決然的朝蜈蚣精刺去。

蜈蚣精雖受了傷法力仍舊不減,我和白玉堂的內力則耗損大半,如今只能勉力而為,能拖多久是多久。

蜈蚣精頸間的傷口不斷滲出血來,他也有些煩躁不耐,手中的狼牙棒揮舞成風,試圖再次使用妖術,我卻不給他半分機會,長劍一招緊似一招攻向他周身要害。

蜈蚣精見狀,腰身一擰,腰間伸出幾條手臂,朝一旁的白玉堂身上探去,我想也未想便擋在了白玉堂身前,胸前幾處要穴傳來鉆心刺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後飛去,那一刻我的眼前閃過一抹金光,我看到白靈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朝我走來,耳邊依稀是她甜美的聲音:“展昭,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不對?”對不起白靈,我要對你食言了。身形重重跌落在地,意識一點點消失,無邊的黑暗席卷而來。

一片混沌中,我只覺得一股暖流自雙手手心徐徐往上,慢慢到達胸口,而後蔓延至全身,通身說不出的舒暢,已然冰冷僵硬的四肢漸漸有了力氣。

“貓兒,你怎麽樣了?你醒醒啊。”一聲聲焦急的呼喚持續響在耳邊,我不禁皺了皺眉,是誰這麽吵?

我努力睜開了雙眼,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出現在我面前,眼前的一切瞬間與我深埋在記憶中多年的場景重合,我沒有猜錯,白靈便是那只白狐,是於那潮濕漆黑的山洞中救我的白狐。

我拼盡全身力氣吐出四個字:“果然是你。”

白狐的雙眼中竟緩緩流出淚水來,她那樣專註的凝視著我,目光中滿是依戀與不舍,而後猛然轉身跑開,我望著那漸漸遠去的白影,聲聲呼喚:“白靈,不要走。”可是那抹白終究還是消失在我的視線中,無數次的噩夢變成了現實,我一時痛徹心肺,絕望的合上雙眼,淚水無聲滑落。

白玉堂上前扶起我,我的目光依舊膠著在她離去的方向,不肯移動半分,她到底還是離開了我,那個說即使變成一只妖和一只鬼都要和我在一起的姑娘竟真的離開了我,心一下子空了,隨之而來的竟是從未有過的無助和慌亂,我不知所措的看向一旁的白玉堂,祈求得到答案。

“那丫頭耗盡千年修為救了你一命,她將再也變不成人形。”白玉堂同樣望著白靈消失的地方艱澀開口。

淚水再一次模糊了雙眼,難以抑制的痛楚襲上心頭,我身形晃了晃,幾乎無法承受:她竟又一次救了我而我卻眼睜睜看她離去,無力阻止。

霧氣漸漸散去,陽光重回大地,我卻知道不見了白靈的粲然笑臉我的心再也無法變得晴朗。

“這是什麽?“白玉堂俯身撿起,置於掌心,我的目光落在上面,心再一次抽痛,那是和我的劍穗相同的玉佩,白靈一直掛在腰間,她走的如此決絕,連這個都舍棄了,我將玉佩握在手中細細摩挲,仿若上面還帶著她的體溫。白靈醫好了我身上的傷,卻在我心底深深的刺了一刀,這傷口恐怕今生今世難以平覆了。

白玉堂長嘆一聲,拍了拍我肩膀輕聲問道:“貓兒,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我茫然的看向白玉堂。

“是啊,”白玉堂神色凝重的望向我,唇邊扯出一絲苦笑:“至少你們是生離還有希望再見,不像我與清湖卻是死別,永遠無法相見了。”他說到最後眼角漸漸濕潤,聲音也帶了哽咽。

我心中一片苦澀,名震天下的錦毛鼠白玉堂何曾露出如此黯然落寞的神色,果然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傷己。

白玉堂的話卻使我的心情豁然開朗,我回拍了拍他肩膀,擡眸望向冬日晴好的天空,聲音雖輕卻堅定無比:“白兄說的沒錯,我不會讓她孤單一人獨守山林,我要找到她。”

白玉堂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聲音再次恢覆了以往的不羈:“這才是我認識的展昭。你放心,開封府和包大人交給五爺我,找不到她你就不要回來。”說到這兒,他似是想起了什麽,自懷中摸出一支短笛,交到我手中:“這是那丫頭給我的,她說無論離得多遠只要吹響它,她都會立刻出現,我不信那丫頭舍得不見你,你帶在身邊說不定會有用。”

我伸手接過,鄭重的朝白玉堂點了點頭,所有感激的話都沒有說出口,我相信所謂知己便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京城重新恢覆了安靜祥和,而我卻不欲多做停留,這裏有太多關於白靈的回憶,一旦碰觸我怕我的心便會鮮血淋漓。

將諸事交待清楚後,我騎馬離了京城一路往南,開始尋找白靈,遙望天際,殘陽如血,我一帶韁繩馬兒仰天長嘶,絕塵而去:白靈,無論天涯海角,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定要將你尋回。

不知經過了多少日夜,翻過了多少荒山野嶺,依舊不見她的身影,希望在每來到一處野山時被點燃,又在一無所獲後重新被澆滅。

有好幾次,我差點落入獵人的陷阱又差點成了虎豹豺狼的果腹之餐,這些比起白靈為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足掛齒。只是白靈,你可知道,每每深夜那銘心刻骨的思念襲來時,我的心有多痛?你怎麽舍得離開?怎麽舍得棄我於不顧?你到底在哪裏?

又是一個深夜,我再一次夜不能寐,尋得一處較為幹松的地面坐了下來,靜靜的凝望著夜色中的山林,她會在這座山裏嗎?身邊只有馬蹄踏踏,沒有人會回答我,我苦笑了笑,自包裹中掏出幹糧就著水慢慢吃了起來。

越往南行,天氣便不再那麽寒冷,只是我的心卻因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如墜冰窖。我耐不住滿身的疲累,緩緩靠上身後的樹幹,自懷中掏出白靈的那支短笛,輕輕吹響。

淒涼而哀婉的笛聲響徹山林,白玉堂說只要吹響它,無論多遠她都會出現,白靈,你會聽的到嗎?你——會出現嗎?

草叢中驀地傳來一聲異響,馬兒不安的嘶鳴起來,我一把抄起身邊的寶劍,沖了過去。透過隱約的月色,我看到一抹白影飛快的鉆入林中,我欣喜若狂,忙運起輕功追上,只是山林之中野草樹木叢生輕功無法全力施展,那白影的速度又快的驚人,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我立在原地,心痛如絞,鼻尖漸漸湧上酸澀,我悲聲長喚:“白靈,是你嗎?白靈,如果是你,你怎麽忍心不出來見我?不是要永遠在一起的嗎?你怎麽忍心背棄誓言?”夜風呼嘯在耳邊,如同有人低低的嗚咽,淚水再一次滑落臉龐,白靈帶給我的微笑有多快樂,此時的淚便有多苦澀,我終於明白,如果她刻意要躲著我,我永遠都不可能找到她。

我環視了一眼漆黑的山林,唇邊勉強扯出一絲微笑,將那支短笛貼身收好,如同她就在我身邊,我輕聲道:“白靈,我等你回來,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我知道你定然舍不得我。”

我打馬回了京城,白玉堂什麽都沒有問只輕輕嘆了口氣,便告辭離了開封府。

我依舊每日巡街辦案,我的思念卻因了見到與她有關的一切而如潮水般湧來,汴河邊的貨船會讓我想起她,賣糖葫蘆的小販會讓我想起她,會仙樓會讓我想起她,那家私塾會讓我想起她,那個她曾經住過的小院我更是不敢踏足一步,白靈,你怎麽舍得丟下我孤單一人?

萍兒搬來了開封府,一日,她瞅準四下無人,牽了我的衣袖悄聲問我:“展大哥,白姐姐去了哪裏?所有人都說她回了家,她的家在哪?她為什麽不說一聲便走了?”

心上的傷口再一次被人揭開,我蹲下身子強忍著心中抽痛,摸著萍兒的頭,柔聲道:“白姐姐的家在很遠的地方,她要很久才會回來,萍兒乖,和展大哥一起等她回來好嗎?”

萍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則別過頭,不讓萍兒看到湧上眼眶的淚水。

每個夜晚,我都會吹響那支短笛,悠揚的笛聲中,我仿若又看到了白靈燦爛純真的笑臉,聽到了她一聲聲喚我展昭展昭,我仿若感覺到她蓄滿淚水的雙眼在黑暗中的某個角落凝視著我,專註而深情。白靈,為什麽有些事在你走後反而愈發清晰起來?點點滴滴一幕幕噬咬著我的心,撕心裂肺無法割舍,你真的忍心讓我守著回憶過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